还有二十分钟,芳芳的母亲就要到法庭来了,可我还没有想好怎么做这个调解工作。
看到小张的诉状,我就甚是感慨:小夫妻结婚也就五年,可是离了复,复了离,前前后后折腾了四个来回,平均下来快达到一年离一次复一次了。这次,是小张第二次向法院提起离婚诉讼。立案也就刚一周,小张就找了我五次,每次见我都是表达自己对被告的强烈不满意,让我意外的是小张竟然提出要增加精神损失这个诉讼请求,说是因为和芳芳的婚姻耽误了他的青春。
当我见到芳芳的时候,我很难相信,眼前这个“林妹妹”一样弱小的女子,就是诉状里所述的那个“恶毒”女人。而芳芳母亲的话更是让我百感交集。芳芳的母亲只有五十岁,却是一头的白发,见了我就说:“法官,你可要为我们闺女作主呀!我们坚决不同意离婚,你看看,他把我们好好的一个闺女给折磨成啥样子了?”边说边抹眼泪,还递给我一些医院的病历,按芳芳母亲的说法,芳芳已经为此精神失常了。
“芳芳,快,你快跟法官说你不同意离婚。”芳芳的母亲推了一把芳芳。
“我……我不离婚。”芳芳一脸呆木。
看完芳芳的病历,我对芳芳的母亲说:“精神病人分为两种情况,一种是完全不能辨认自己的行为这是无民事行为能力人,另一种是不能完全辨认自己行为能力的人这是限制民事行为能力人,芳芳属于哪种情况,这要经过司法鉴定程序的。根据法律规定,离婚案件中,如果一方有精神病的话,她的近亲属要作为她的法定代理人参加诉讼。现在,你们是否申请对芳芳的民事行为能力进行鉴定呢?”
“鉴定要多少钱?我没有工作,芳芳也没有工作,两年了,他不给我们一分钱,我们连吃药的钱都没有。如果我们有钱,芳芳的病也不会越来越重。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有时我还到菜市场捡菜叶。”芳芳母亲的眼泪让我觉得心里酸酸的。
“这样吧,鉴定的事,我们找原告商量一下,看他什么意见。因为现在出现这种意外情况,我们要先把程序上的事解决了,再说实体,这样,你们先回吧,等我通知,好吧?”
送走她们我给原告打了电话。
“她有病?我还有病呢!……”等小张泄完火,我说:“毕竟夫妻一场她是小玉的妈妈。况且按你所说,你们分居二年多了,这二年多你们都没有往来,芳芳身上会发生什么事,你也不清楚。是真是假,鉴定一下就知道结果了,这样的话,你也求个心安理得……”
最终原告同意申请鉴定。
考虑了一下,我还是决定见一下芳芳母亲提到的芳芳的主治医生。
说明来意,这个老中医看了一下芳芳的病历及诊断证明:“有这回事。这个姑娘得的是精神分裂症同时还有抑郁症,据她妈说是因为婚姻的事刺激的。她这种情况下,吃药可以控制,像正常人一样,但是如果受到刺激她就犯病。”
出了医院,我的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
从古到今,最揪人心的就是一个情字,否则诗人也吟不出“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的感叹。同样的,从古到今,最让人纠结的也是一个情字,永远无法辩出对错。小张和芳芳相识一年后结的婚,比起“闪婚”,他们对婚姻的态度还算是比较负责,反复的离、和说明两个人还是有一定的感情基础。他们的孩子四岁,芳芳有两年多没有见到儿子,小张说如果芳芳同意离婚,就会让她见孩子。芳芳的母亲说芳芳原本就因为婚姻的事受了刺激,又见不到孩子更加重了病情。孩子是妈妈身上掉下的一块肉,两年多不见孩子,哪个母亲能忍受这种思子之痛呢?况且这个世上父母的爱是谁也替代不了的。
没多久,鉴定结果就出来了:芳芳为限制民事行为能力人。
原、被告虽然分居两年多,但是被告在婚姻关系存续期得了精神病,而且原告也没有尽过义务,判决离婚显然是不太合情理的。
原告对着鉴定书发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呆后对我说:“开庭时间先别定,我考虑考虑吧。”
一周后,原告来到法庭递交了撤诉申请书,与以往不同的是,这次他什么也没有说,办完撤诉的相关手续就离开了。
案件出现这个戏剧性的变化,我感到有些意外,但这毕竟是最好的结果。
次日,芳芳的母亲来领撤诉裁定书,告知我说小张已经带着孩子回家了,她感叹道:“这些年轻人呀,真不知道瞎折腾个啥。把人折腾出毛病了,才安生。说起来我也有责任,芳芳的父亲去世的早,我也没有能力给她这给她那,所以想着让她找个家庭条件好一点的人嫁了,谁知道最后把孩子弄成这样。她得病后,我整天跟在她后面,就怕她有个什么意外。可有时候再想想她要真出个意外对她也是个解脱,疯疯癫癫的,我要是不在了就没有人能照顾她了,她怎么办呢?”说完又是泪水连连,我想她那满头的黑发一定是被这泪水漂白的。
父母的爱就是这样,为了孩子是一辈都操不完的心。小的时候父母是我们遮风挡雨的伞,长大后,我们一定要学着勇敢面对生活,要让自己强大起来,这样在父母年迈的时候我们才能为他们撑起一把伞。生活很公平的,你能承受多少,她就回报你多少。如果我们不能坚强,最受伤害的就是这个世上最爱我们的两个人——父母亲。在这条漫长的人生路上,让我们牵肠挂肚的不仅仅只有爱情,还有亲情,还有友情,还有很多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