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7年刚踏出校门的我,扎着马尾,带着满腔的崇敬和激情,迈进了365bet官网体育投注_members365sport365_365best官网法院。
一晃就是十多年。
这十多年,我身边那些可敬可爱的老法官用他们宽阔的胸怀和无私的关爱,帮扶、牵引着我从一个蹒跚的孩子成为一个能走自己路的人。
第一个扶我上路的人是尹从祥庭长。
1999年的时候,我们高新法庭一共五个人。在我眼里与其说他是庭长,不如说他更像是一位慈爱的父亲。
他分给我的第一个案件是离婚案。我对着那几张纸直发呆,不知道从哪里下手才好。还没等我开口向其他几个同志求教,尹庭长就微笑对我说:“妮,别急,办案不难。”就是这句话,给了我勇气和信心,让我甘愿舍弃女儿红投入这片藏蓝色的海洋。这片海洋,虽说颜色单调,甚至有点泞重,但是这片深邃那世间独有的一种美。
尹庭长手把手的教我办案,位切成功我也就像一个不知疲惫的小马驹。
我们的案件基本都在市郊。那时,庭里唯一的交通工具就是那辆除了喇叭不响其它地方都会响的重庆80。这摩托车,有两绝——浓黑的尾气、不走直线。
不走直线,只要能跑,也还算行。可这浓黑的尾气真让我受不了。一路过去,留给身后的是漫天张牙舞爪的黑烟。起初,我觉得这烟,就像是电视剧《西游记》里面,妖怪出没时,放的那股。我的美丽都毁在了这黑烟里。
日久生情,这话对人如此,对物也一样。每当办完案件,无论工作的时候,当事人给我们的什么脸色,案件进展如何,尹庭长都会哼着小调,案件特顺的时候,他还会跟着旋律摇头晃脑,大有翩翩起舞的架式。而每到此时,摩托车也会乐的扭起来。我总担心我掉下来,可是没多久,这种担心都被这独有的快乐冲刷了。
秋天,乡间的天格外的高,田间的农作物格外的饱满。什么叫美?万物真实为美,简单为美丽。就这样,摩托车载着我们,把我最初的青春梦想放飞在这田间地头。
第一次出差,我异常的激动。回家就跟妈妈炫耀,这标致着我长大了,不是孩子了。
当尹庭长把我们带到长途车站,我傻了眼,竟然坐一辆很破的长途大票车。他看出我情有不悦,“当事人也不容易。”看着他坦诚的笑脸,他是庭长都能放下架子,我还有什么说的呢?但是,我心里还是不怎么高兴。
一路上,我不怎么说话,跟着我们实习的小苏是一个细心善良的女孩,她不停的给我讲笑话,可我也没怎么笑。长这么大,哪受过这种委屈,况且,我还有些晕车。
到了叶县,车停到了一个大院。那个院里还有其它的长途汽车,人们都下了车,走进院里开着的那家饭店。
这是什么破饭店呀,到处都是苍蝇的嚣张声,绿头的哪是什么大苍蝇,简直是轰炸机。被阡灭的那些,搞不好还会迫降在食物中。这情形,绝对会让胃排山倒海的恶心。
尹庭长,还是那张笑眯眯的脸。
我知道,这饭菜比起树鞋环绝不知疲惫的小马驹,万恶的旧社会,算是美味佳肴,可是,我是长在红旗下的新一代,在家,有一点让我倒胃口的味儿,我都会把嘴里的都吐出来,让妈妈给我重做,尽管,爸爸在一边骂我,妈妈也摇头,但是,我还是能吃到合自己口味的饭。
尹庭长平时,对我们那么好,可今天?我真的有点气这个小器的渣都掉不下来的“铁公鸡”。
第一次出差的第一顿饭,我怎么办?不吃,我饿的都前心贴后背了。吃,我没有勇气下筷。可是,这又不是在家。而且,我不想让他们两个觉得我是一个娇小姐。上班时,老爸给我撂下一句话:“别指望老子,自己的路,自己学着走!”我记下了。
闭上眼,深呼吸了一下。最终我还是没有下筷。为了面子,我以晕车不想吃东西为由,先离开上了车。看着饭店里,吃的津津有味的人们,我的眼睛模糊了。我想回家,这会真的很饿。
司机叫下车的人们上车。
一块面包出现在我的眼前。这面包特眼熟,是我早上吃了两口就扔了的那个。
尹庭长微笑着递给我。
我一脸的诧异。小苏说,上车前,我扔面包的时候,尹庭长看见了,顺手拾了起来。我有一个习惯,咬两口不吃的面包一定会还放到包装袋里,然后扔掉。这样,还能为那些饥饿的人做些贡献。没想到,今天,我为自己做了贡献。现在想,还好,那时没那么多垃圾桶,否则,我是不能吃到这面包了。这是我吃到的最甜的面包。
案子办的很顺利。晚上尹庭长找了个小店,他小喝了两杯,问我,今天的感受如何?我不知道他想知道什么,最主要的是我不知道应该说哪个感受,因为太多太多。
沉默是我最智慧的选择。很多道理,是要用心体会的。
晚上,尹庭长住了一个三人间,还没有卫生间的那种,让我和小苏住进了一个标间,尽管这标间的墙皮随时都会击中我们身体的某一个部位,我还是很知足了。
身先士卒,心里还挂着我们这两个孩子,把一切的好的都尽可能的提供给我们。我能不知足吗?其实,这种知足更确切的讲应该是感动。
我学会了俩字:珍惜。
大概五个月后,高新法庭撤了,我回到了院机关,到了民庭。
刚开始见到王玉亭庭长的时候,我就对这个一脸严肃的庭长心生畏惧。每次,见到他,我都溜着墙根,挪着步子,低着头,小心翼翼的,生怕鞋弄出声音。实在无法避开,一定要迎面的话,我就使劲把笑挤出来。
事事难料,有时,你怕啥,啥就会来。
王庭长让我做内勤。
我是标准的窝里横的那种。而且,临上班前,也听一些所谓的前辈讲了一些潜规则。所以,工作中,我绝对的服从。
王庭长是工作做风特严谨的那种领导,他不允许报表有一项不准确。我偏偏又是那种马虎、粗心到连厕所都会进错的人。我是火,王庭长就是水。水可以随性而变,怎么着都能把我给“灭”了。
第一次挨批眼里噙泪,是因为我把收、结、存数字搞错了。记不清导火线是什么,就记得王庭长当时不是一般的生气,拍着桌子批我,而且是当着别的庭长面批我。
我从不会让眼泪掉出来,况且,是我做的不好。但是,那次,我暗下决心,再不会让我的报表出一个错误。
第二次挨批,那泪水可是哗哗的往下流。原因很简单,我把判决结果提前告诉了院里的同事。结果,被告找领导们再次说情,搞的我们的工作很被动。最后,我移交了案件。那份已签发的判决书原件,被我五马分了尸。
其实,我也很委屈,都是一个院的同事,有什么不能说的呢?可是,后来,我知道错了。虽然,我们都是凡俗之人。天理、国法、人情,谁都越不过。但是,了到成功进错的人。我遇到王庭长审判是有纪律的,人情要有,公正更重要。人情要有底线和原则。过了,那就会对法律无忠贞之情对当事人无公平之义!无此情无此义,怎么能将公平二字书写的铿锵有力呢?
人的情感,有时候很微妙。我三番五次的挨王庭长的批,却不再畏惧他,我想肯定不是我的脸皮随之加厚的原因,但是究竟为什么,我不知道,只是最初的那种畏惧变成了尊重。王庭长的每一次批评,都会让我有所悟,因为,我做的真的不好。
我是一个乐于助人的人,也常因此,觉得自己稍稍有那么一点点可爱。
周五的下午,临近下班时,一当事人推开我的办公室。他的上诉期满就在今天下午,可是主审法官他联系不上。听着他一遍遍的央求,想了想,我收下了他的上诉状,而且签上了姓名和时间。
不知过了多久,一天早上,他和他的妈妈又推开了我的办公室,不同的是,这次他是一脸怒气。我最讨厌别人给我脸色,更何况我还没来及开口就被他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顿。原因在我,我把人家的上诉状放在电脑桌里,忘了转给办案的同志,导致人家误会我是故意,和被告是一伙。
我跟他道了歉,可他不依不饶的,越骂越难听。我实在忍不住,“拍案而起”,把桌上的上诉状撕了个粉碎,并指着对面的办公室说:“你真是个没有良心的人!去告我吧,对面就是我们的主管院长。”我在沉默中爆发的火力,一下子雷住了他。他立即闭上了嘴,他妈说:“算了,人家开始也是好心。”
主管院长没有叫我,王庭长却把我叫了过去。我满脸都是委屈的泪水,我在他最需要的时候帮他,不过是忘记转交,他不应该骂我。等我倾诉完,王庭长用一种低沉的语气跟我说:“帮助人没有错。可是,要看自己有没有这个能力,有能力还要有所担当。”我的泪瞬间止住。
在王庭长面前沉默了十几秒,我站起来走了。
那个人和他妈还在拾地上的碎片,我也弯下了腰,递到他们手里的时候,我说了句:“对不起。”他们好像又被雷着了,愣了一会儿,接着,对我说:“我也不好。”我们相视一笑。
这一笑,对我是一种启迪。
2003年9月,我有一个外出读书的机会,这一去就是近三年。
2006年4月份,我回单位,找我的第三任庭长聂守衔庭长报到。
那年,全国上下都在搞大执行。为了我的一个案件,聂庭长一直忙到晚上快九点。送那个被申请执行人的妻子回拘留所,我脑子里都是那个女同志不屑的眼神。也是,拘留期限就要到了,可是,工作没有一点进展。我真的很不服气,有一股冲动在周身沸腾。打了把方向,我向小寨驶去。
其实,走到半路,我的冲动就被无边的黑夜压下了。想起小寨派出所王国华指导员说的,他们抓一个人就要好多人,我的脑子出现了一个“怕”。我来的时候,谁也没有说。本来想跟庭长汇报一下想法,但是我知道说了他一定会一起来,他已经忙一天了。庭其他同志累了一天。再说,谁知道能不能挤到被申请执行人。可是,我真的无法忍受被申请执行人的妻子那种不屑,她把我们查封的财产全部转移了,在她看来,过了拘留期,我们也不能把她怎么样。那些财产最多就值二千,十前年,我们执行中止,现在我们也不会把她怎么样。
面对她的不屑,我说了一句:“就是撅地三尺,我也要把你转移的财产找到!”其实,这话只是想挽回点尊严,谁知,她更加的不屑。
想到此,我又加了油门。
夜路只能看到车灯照到的范围。一切,都像眼前的路,不怕才怪呢,我竟然哭了。
敲开了王指导的办公室,这个时间,见到我他很惊讶。说明来意后,他很乐意协助工作。“你们来了几个人?”“我就带着我自己来了。”这话,加重了他开始的惊讶。他安排了王荣皓警官和我一起到被申请执行人家。
我推开这家人的门时,被申请执行人愣住了,我也愣了一下,他真的在家!接着喜悦狂轰乱炸着我的心,我使劲的让自己保持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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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给庭长汇报,并按他给的思路,我顺利把人带到了派出所,问笔录,等着他们的增援。
我正低头写笔录,一股饭香飘进了我的鼻子。王荣皓警官把一碗热腾腾的炒鸡蛋端给了我。我想起来了,路上,我跟他拉家长,随口说了晚饭还没吃。
我的眼睛被这热气熏哭了。
“谢谢,我等会吃。”
“妮,你先吃吧。”这话是被申请执行人说的。其实,这个人也不是那么的讨厌。
我刚拿起筷子,外面的嘈杂就划破了夜的宁静。
聂庭长、刘元伟庭长、赵玉玺副庭长仨人推门而入。我站起来,放下手里的筷子。聂庭长示意我坐下。饭还没有吃到嘴里,一杯热茶,放在了我的眼前。聂庭长放下水瓶,把被申请执行人带了出去。
寂寞的路,变得热闹起来。警灯,赶走了夜的黑。
办完了拘留手续,就要送走被申请执行人的那一瞬间,聂庭长说:“算了,不往里面送了。案件执行标的也就三千多,送进去,他还要交二百多,有这钱还不如还人家呢。”这席话,立即提升了我对聂庭长的敬意。三时期
最后,案件很顺的执结,那个女同志也提前解除了拘留。
这是我回单位后和聂庭长办的第一个案件。我没有想到,他竟然能够这样体谅一个让我们费尽心的被申请执行人。太益大计
基层法院审理、执行的最多的都是这些生活在社会最低层的劳动人民。他们有他们的不当之处,我们也有我们的辛劳,只要切实的把百姓的利益摆在第一位,理解离我们不会太遥远。
信任,是老百姓给我们刻下的无字丰碑。
黄山村二组的土地承包案件也留在了我的记忆里。这个案件,在立案前,就已经上访一年半了。我真的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我常说别人不见棺材不掉泪,其实,我也属于这个范畴。
不停的汇报,不停的请示,不停的协调,我傻眼了,甚至有些烦躁。
鉴定的那一天,我们足足在那百亩林地里站了六个多小时,而且是面对着情绪激动的群众。聂庭长他完全可以不来,派其他的同志跟我一起,但是,他不放心,知道案件群众抵触情绪大,我经验也不足。这些,他没有说,但是,我感觉得到这种关心。
聂庭长是一个好人。我想,我只能说这样笼统的说了。我态度很恶劣的顶撞过他,工作中也给他找了很多麻烦。可是,他还是他,民一庭的庭长,还会为了案件,不厌烦的给我传授他的经验。
他的这种宽容,让我为我处理问题所选用的不当方式,深感愧疚。我向聂庭长表示歉意的时候,他却淡淡一笑说:“没事。你年轻,工作经验不足。”
十多年了,尹庭长,已离开了法院队伍,听说,做回了他的老本行——老师。大街上,我看到过他两次,他骑着自行车,依旧是那张挂着笑的脸。很遗憾没能跟他打声招呼,就匆匆而过。
岁月,又何偿不是这一眨眼的匆匆。岁月的长河里,我们每个人,都在用自己对生活的理解和追求谱写并演唱着自己的歌。
也许这曲调不够激昂,也或许这曲调根本就不被认同,但是,这歌是我们自己的。
在这歌里,不要忘记了多加一些感恩的音符。有了这些,歌一定会悠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