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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基层法院的全体会。
肖万川院长:“同志们,在搞作风整顿的同时,全国上下又开展大执行,要求清理积案。我们院还有6000多件案执行积案,在全市名‘列前茅’,这些案件有一半以上是积了数年,甚至数十年的中止案件。按上级的执结比率,我们的任务是相当重…经院党组研究决定,将这些积案分发到各个审判业务庭…在这场战斗中,同志们一定要勇于担当、敢于担当,一定要打硬仗,一定要务实…我还是那七个字的要求‘上班、工作、不捣鼓’。同志们,在这个时候,希望大家挽起手,风雨同舟,共度难关!”肖院长激昂的言词让台下刚从学校研修回来的路小小周身热血沸腾。
六年前,踏出校门,一心想做记者的路小小,没料想到一头扎进了这藏蓝色的海洋。这一晃,就是六年。六年里她就在这片海洋里成长着。有欢乐,也有泪水,但是岁月的沧桑没能改变这个年轻人那颗堆积着激情的心。也许是较好的家境让她不懂沧桑,不管怎么样,对生活的理解是路小小自己的事,这和家境没有任何关系。路小小常说的就是,选择我所爱的,爱我所选择的。
民庭的庭务会。
庭长:“这51件案件是分给我们的。这些卷宗我都阅了一遍。这些中止案,最短的也有八年。咱们庭11个人,每人4件的话,还余出7。每个同志手里也还有那么未结的审理案件,这7件分给谁都不太合适…我有个提议,就按现在咱们座的这个顺序,一个人一次拿一件,依次轮番,案件分到谁手里那就是谁的。同志们有没有意见?”
“我看就这样吧。赶紧分分算了。我办公室还有当事人等着。”首先发话的是董卫,军转干部,四十二岁。此人瘦小精干,最大两个特点,一是爱干净、爱美,没事就对着镜子自恋,是自己我感觉特好的那种。在他看来,爱美不是属于女人专有的,是公权利。看到他照镜子时,千万别说“你怎么像个女人一样照来照去?”他的那张嘴可了不得,万一他情绪不好,点着他的的导火线,不把你炸个半死,也把你震的晕的找不着北。第二个特点就是爱学习,爱传道授业解惑。有新法规的时候,他就从网上下载下来,集多了就装订成册,而且很乐意给其他同志向他要的同志也备一份。
“我看张庭长的这个意见很好,我同意。”汪海是副庭长,还有二三年的光景就要退休了。他是一个老好人,没跟任何同志翻过脸。他的爱人,没有工作,老家还有一个八十岁的老母,一直都是他一个人支撑着家。好在,现在闺女上了大学,自己也能勤工俭学,他的负担也相对轻了一些。到现在他的交通工具还是那辆90年代产的28型自行车。汪副有一个除了他爱人,所有同志们都知道的“小金库”。长方形的绿色小茶叶盒,那些隐隐约约能看见的绿,说着它经过的岁月。同志们总想看看这个小金库的库存,但是很遗憾谁也没能如愿。一次张庭长外出学习,汪副暂时扶了正,坐了‘一把’。同志们起哄要让汪副请客,磨到太阳快下山,汪副狠狠心咬咬牙,拿出了50元,并嘱咐内勤:“你看能买啥就都花了吧。”大家受宠若惊,惊叹汪副的慷慨,真是‘铁树开花’呀。不过,大家也理解,汪副虽然是正科,但一个月就那么点工资,要养一家人,万一有个人情世故、头疼发热的,那一准出现经济危机。所以,同志们还是知足的。
张庭长:“其他同志还有没有不同的意见?”
郭惠副庭长清一下嗓子,“我说两句。”
郭副34岁,名牌法学院毕业,有着大家闺秀的清秀,就是恃才自傲了点,总爱说一些让人意外的话。此时,她会发表什么不同意见?10双眼都投向她。她扬了一下眉,“我同意张庭长的意见,就这样办吧。”
屏息凝气神的就等了这么一句,多少有些跌眼。
张庭长:“其他的同志还有没有想说的?”
其他人用默示表示认可。
张庭长:“那就这样办吧。”
同志们排着队领卷宗,那驾式那表情,怎么看怎么像是在参加一个让人倍感沉痛的会议。也难怪,审判任务已经够重了,再加上这陈谷子烂芝麻还要求执结期限的执行案,不闹心才怪。
张庭长:“案件都分完了,散了会各自己登记一下,交到我这里,我心里好有个数。执行案,院里十天一通报,咱们庭别排老后了。另外,手里的审理案件,也要抓紧审理,别超审限…咱们分三个执行小组…这些案件没有任何经费,庭里只有一辆车,市区里的案件,交通问题大家自己想办法解决。在乡里的案件,大家集中一下,结合着办案…另外,现在还在开展作风整顿活动,大家一定要注意自己的言行…”
路小小分了5个案件,她大概看了一下这些案件,最短的也中止了8年,卷材料就薄薄的几张纸。那时的政策,中止也算结案,致使很多案件就以这种最简便的方式解决了。
执法为民,那就要实实在在的给老百姓办实事。大执行,肯定的说是有利于人民的事,也是深得民心的。
二
天飘着小雨。
“你开慢点,把警报关了。”郭副对董卫命令到。
“你知道什么叫威慑吗?”董卫回了一句。
“威慑不是靠这个的。下着雨,安全第一。要不,让小小开。”郭副最不喜欢人家跟她较劲。
“这可是在基层,当事人没事还想给个脸色看,你不硬他就横!”董卫又说。
“现在讲究文明执行法…”郭副反驳到。
路小小只是笑,没有接话茬。
车行到了乡间的小路上,雨虽然停了,但是路却出奇的泥泞。车打在泥窝,路小小开,郭副他们两个推,有时董卫会很男人的一个人担起推车责任。
“路小小,你注意点,泥都甩到我的制服上了。”董卫越说,路小小越紧张,车在泥窝里越是攒着劲的打滑。泥,不仅甩到董卫的制服上,有些竟肆行无忌的跑到他脸上。
“路小小,你会不会开车!”这话火药味特浓。
路小小打了把方向,深呼吸了一下,只一脚油,车终于蹒跚着出了泥窝。再看看魅力超凡的董卫,满身的泥土、满脸的泥斑,路小小笑了起来。
“你还好意思笑,要不是你,我能成这样。”说着董卫就朝车窗走过去,“把后面车窗的玻璃升上去。”
他这是拿照车窗的玻璃当镜子。董卫从衣兜里掏出一个小梳子,打理着他的头发。路小小坐在驾驶位上,趴在车窗上,看着董卫,她从来都没有觉得他像今天这么帅过。
“哥,看着你,你猜我想起了句什么话?”路小小脸上荡起了坏坏的笑。
“想起了什么?”
“浓缩的都是精华呀!”说完路小小大笑了起来。
“你这个死妮子!”
雨后的仲夏,天还是闷热的。他们仨个人的笑声荡在空旷的乡间上空,化成了一股清凉的风。
计划的路线是先近后远。路都是问的老乡。
起初,一些老乡看闪着警灯,又都穿着制服,问什么都说不知道。后来,董卫关了警灯,把小徽摘了放在衣兜。
董卫和郭副的案件都没有任何的收获,说话间就到了路小小案件的当事人村里。
小卖部前。
“请问赵大生是在这个村吗?”
“是。”男的只顾打牌,眼皮都没抬。
“他具体在哪儿住?路怎么走?”董卫给那个男的递了根烟。男人立即站起来,看了一眼董卫和他身后的警车警觉的问,“你们找他干啥?”
“我是他的一个朋友,很久都没有见了,今天有事路过这,顺便来看看他。”
“哦。那你算是问对了,按辈分我还得问他叫叔哩。”
“是吗?”董卫笑了笑。
“我咋都没有听说他在城里还有你这样的朋友?”
“我以前托他帮我们老家的亲戚卖过牛,我们就在隔一个村的那个村。我不经常回来。”
赵大生是一个牛贩,案件是他做“牛经济”时发生的纠纷,标的2400元,因为赵大生下落不明,案件中止了十年。
董卫的话,更让男人深信他跟赵大生的朋友关系。“我领你去他们家。”男人自告奋勇。
“那就太感谢了。来,再抽一根。”董卫又递给男人一根烟,男人接过,卡在耳朵上,“活了三十多年,还没有坐过小车哩。”不知道是不会开门还是男人太激动,车门也没有拉开。董卫在驾驶位上,欠了一下身子,给男的开了副驾的车门。
男人一头扎进了车里,当发现后面还坐着郭副和路小小,脸上的笑一下僵住了。
“哦,这是我的同事,我们一起的。”董卫以前在农村法庭待过,对他们还是很有经验的。
男人还是若有所思的样子。
“这就是他们家了。”男人下了车,还主动去叫门。
出来一个二十刚出头的男孩儿,“三哥,啥事?”
“二叔在不在屋?这是二叔的朋友。”男人指了一下董卫。
男孩儿用一种质疑的目光看着董卫,下意识的把身体堵在门口,“我爹不在家。”
临行前,董卫、郭副、路小小定了规矩,谁的案件谁主动。前期工作董卫都做完了,路小小下了车。
“这是我的工作证,我们是东城区法院的,今天来主要是通知你父亲赵大生,我们现在恢复执行申请执行人王小五诉他的买卖合同纠纷一案。”男孩儿瞥了一下路小小的工作证,“他不在家。”
“能不能让我们进屋说?”
“站外面说就行。”
“也行。按法律规定,我们可以把这些恢复执行的通知书和一些相关的法律文书送达给同住的成年家属签收。”路小小递给男孩儿。
“他欠的钱,你们找他,找我干啥?”男孩儿的语气很硬。
“他不是不在家吗?”
“他不在家,我就有义务吗?”
路小小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法律真的没有强制的规定,就只规定留置只要有关基层组织的代表到场,就视为送达。况且还不知道这男孩儿是否跟他父母住在一起。
“小伙子,火气别那么大吗?有啥咱好好说。”郭副发了话。
男孩儿不吃这套,关了门就要走。
“你不能走!”路小小追上了男孩儿。
“咋?我犯法了?”男孩儿摆出了一副挑战的架势。
“我们只是工作,请你协助一下。再说,你父亲欠人家钱又这么长时间不还也是不对的。”
“不对?你们早干啥去了?这会想起来执行了?”
“你…”路小小被噎的说不出话,她压压了火,“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现在全国都在搞大执行,我们就是要把以前的积案清理了…”没等路小小说完,男孩儿就恶狠狠的说,“你们就是法律呀,想啥时候执行就啥时候执行?你们懂不懂法呀?”
路小小脑子有种眩晕的感觉。
看热闹的群众越聚越多。
“你就是有义务配合我们!”董卫大着嗓门应了一句。
“男孩儿”瞪了那个他叫“三哥”的男人,男人低着头,从耳朵上拿下那根烟,打着火,又把烟扔了。他可能是在感叹,这警车哪是想坐就坐的?这烟,又哪有白抽的?
“我们不是法律,但是我们可以执行法律!遵守法律也是每个公民的义务!”路小小说。
“不就是学了几天法吗?牛气个X!”男孩儿破了口。
“你…你怎么说脏话?”路小小的脸有些变形。虽说是在基层法院,当事人时有出言不逊的情况,到底很少有人破口。
群众都津津有味的看着,有的脸上还挂着笑,这些让路小小感觉受了屈辱,眼泪在眼里打转。
“你什么态度?再这样下去,我们以妨碍民事诉讼把你拘留了!”董卫只是想吓唬一下男孩儿,刹刹他的嚣张,哪料世上真有乐意以身试法的人,“有本事你就拘留我!”
董卫气的脸红脖子粗。
“这会人越来越多,农村人际关系盘根错节的,别停的时间久了,我们就仨个人。咱们还是先把程序走完吧。”郭副走到路小小身边低声说。
路小小还沉浸在刚才的“屈辱”不能自拔。可是再想想,人家说的也对。“十年了,早点干啥去了?我亲爱的同志们,如果当初你们…我路小小今天又怎会受这屈辱。”路小小深呼吸了一下。“还是请你配合一下我们的工作吧。”路小小把文书递给男孩儿。
男孩儿一下把这些东西打落在地上,还用不屑的眼神瞟了路小小一眼。
“你太过分了!”路小小大嚷了一声,双眼喷火的瞪着男孩儿。
“咋?想动手打我?”他朝路小小走近了二步。 “给,我让你打…”男孩儿把脸凑了上去。
路小小攥着拳头,但思路还是清醒的,人,是万万打不得的。
群众也都上前凑了凑,他们一准是想看下面的“戏”咋个精彩法。
“小小,算了。”郭副推了一下路小小,然后拨了“110”。市政法委规定,在大执行阶段公安机关和其他单位,都要全力配合法院的执行工作,“110”为此开了专线,他们会通知最近的警力协助。
老远就听到了警笛声。
郭副、董卫和出警的警官在一边交谈。
路小小俯下身,捡着散落一地的法律文书。这纸张张都有千金重,她觉得她拾的是法律的尊严,可是此时重的怎么都拾不起来。
年长的警官是当地派出所的指导员,他疏散了群众,又叫来了村里会计。
手续送达了,可是路小小心里没有一丝轻松。
“还在想刚才的事呀?”郭副笑笑说,“这都很正常,以后你会习惯的。”说完,就董卫聊起了天。
路小小的心怎么都不能释怀,虽说在基层法院,可是一直都在机关,今天这情况她也是第一次遇到,难道现在就是这样一个执法环境吗?
三
经过汇报请示,决定第二次“挺进”赵大生家,实施查封财产的措施。
庭长亲自带队,派出所协助,虽然还有小麻烦,不过还算是顺利。
过了一周,张庭长、董卫、路小小一行三人,第三次挺进。目的,如果仍拒执,进入强制执行。
本来就家徒四壁的,少了查封的电视、摩托车,家就只是个能遮风挡雨的屋子了。
“上次我们查封的东西呢?”张庭长问。
“你们来的第二天,家里就招贼了,东西都被偷了。”说话的是赵大生的女人。
“赵大生一直都没有回来过?”张庭长问。
“谁知道死哪儿去了?”女人只管一个劲揉面眼都不抬。
张庭长说:“咋就这么巧?我们前脚走后脚东西就丢了?”
“那谁知道?你们不来,贼也不会来。”女人把头扭一边说。
“行,知道了。”张庭长说。
路小小想说什么,可张庭长已经起身出了院子。
“难道就没有办法了吗?法律就这样被肆意践踏吗?”路小小的心一浪高过一浪。
“喂,汪庭长,我是张显。被执人的妻子把查封的东西都转移了。我到的时候,那女人在厨房揉面蒸馍,那么多面,很明显她男人在家。这时候不拘留她是不行了。我们就来了三个人,你看庭里谁还在?找一下刘院长把他的车开上,来协助我们。我这会先到派出所。”听着张庭长布置工作,路小小感到很欣慰。
方案:坐派出所的警车,这样不会让已经警觉的人们给当事人通风报信。汪副在十分钟后,开着法院的警车赶到赵大生家,把女人放法院的车内。为了避免赵大生的亲戚得知滋事,整个过程一定要快,否则,冲突一定会发生。
女人没有想到张庭长会来个回马枪,没等她愣过神,汪副他们几个男同志一下把正在填柴火的女人按倒。女人用了周身的力气开始反抗,嘴里还大叫着:“法院打人了!”
路小小哪见过这场面呀,在一边愣愣的看着。
绝对的迅雷不及掩耳之速。
路小小和郭副在张庭长的车上坐着,负责看管赵大生的女人。女人一身臭臭的味道,路小小放下了窗子。
这个庄是出了名的难缠,已发生了数起刑事案件。张庭长为了防止节外生枝,决定走另一条路回法院。汪副坐在刘院的车里前面开道。
天悄悄的黑了。
“停车!我要拉大便!”女人突然说。
“等到了法院再说。”张庭长说。
“不行!等不及了!要不我拉到你的车里!”
“那等遇见厕所再说。”张庭长说。
“农村人,没那么讲究,你找个包谷地就行了。”
“你想的还怪全面,那里跑着方便,是不是?”张庭长说。
“我跟你说停车!不停,我可真拉了啊!”女人一脸耍赖相
“喂,汪庭长,在前面找个空场,这女人要大便。”
车在一个大空场停了。
两辆车的大灯、警灯,把夜照的很亮,跑她是绝对跑不掉的,除非她的时速达到国际短跑冠军的水平。
女人一遍又一遍的环视四周。
“你到底解不解?不解的话,就上车。”张庭长说。
谁都没料想到女人接下来会做的事,她转过身,对着车灯就脱裤子。
几个男同志,立即都扭过头。走到一边抽烟。
女人真的大便了。路小小无法忍受这五谷杂粮消化后发出的气味,但是又不好用手捂鼻子。
“拉完了。你们给我捡个坷垃蛋擦屁股。”
郭副从包里掏出一包纸巾递给女人。女人把手伸到路小小和郭副面前,“戴着手铐,没法擦,你们把它打开。”
“你…”路小小有些生气,“你刚才不是自己脱的裤子吗?怎么可能不能自己擦…”
“你们看,要不就打开,要不就给我擦好了再帮我穿好裤子。”女人得意的望着郭副和路小小。
路小小看了一下那边抽烟的张庭长他们,这点小事,总不至于再跑过去汇报吧。
郭副的意思当然是选择后者了。而这个相当艰巨任务的执行,非路小小莫属。
路小小僵持的站着。
“我腿都蹲麻了!”女人吵嚷着。
“好了没有?快点!”张庭长那边也等的不耐烦了。
路小小闭着眼,忍着翻江倒海的恶心,弯下了腰。
这可能就是传说中的刁民。
女人的裤腰带是用绳子系的,路小小狠狠的系了三个死死的结。“到了拘留所,解不开,蹩坏你!”路小小心里暗自欢喜。
四
五天之后,路小小把女人提了出来。
审判庭里。
路小小站在审判台上,女人戴着手铐也不坐,耷拉着脑袋,蔫蔫的靠在墙上。
“里面的日子不好过吧?”路小小得意的问。
“我们家穷,但是早上也还能馍配咸菜,那里的面条能照见人的影子,一点油水都没有。你看我的裤腰带松的。”女人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还拉了拉松了一圈的裤腰。
“那你说赵大生到哪儿了?我们查封的东西,你又转移到哪儿了?”
“我不知道他到哪儿了?东西丢了!”
“你自己相信你的话吗?”
“信不信由你。”
“据我所知,你到那里面,赵大生一次都没有去看过你。你还真够意思,替你丈夫死顶。你在里面受罪,吃不好,睡不好的,他一个大男人,一点担当都没有…”
女的低着头不说话。
“我再问你一次,他到底到哪儿了?电视机、摩托车转移到哪儿了?”
“不知道。”
“我跟你说你别嘴硬《刑法》明文规定了拒不履行法院生效文书的定罪和处罚。如果你真的愿意以身试法,那你就试试。”
女人依旧沉默。
眼看拘留期快到了。
第十天,路小小又把女人提了出来。
审判庭。
“法官,我还有五天就能回家了吧?”女人第一句说了这话,而且神情得意。
拘留所也是一个交流经验的好场所。
路小小沉默不语,过了许久,“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告诉你,就是把你们那里撅地三尺,我也一定把你转移的东西找出来!”其实,路小小只是面对女人的不屑,用语言找回一点尊严。
送女人回到拘留所,从张庭长车上下来的时候,连一个原因都没有,路小小下意识的趁张庭长不备,拿了一个手铐放在了包里。
晚九点。
路小小开着自己的车,在往女人家方向的路上驶着。方圆数里才偶见一个村庄的些许灯光,接着又是数里不见灯光。恐怖片一幕幕闪现在路小小脑海里。恐惧悄悄向路小小袭来。
“老公,我有些怕。”
“你为什么要逞强?你知道你这样做有多危险吗?如果你不给我打这个电话,你要有什么意外,我们都不知道怎么回事!怎么就这么晕呢?…”
丈夫的一席话,让路小小的嗓子像塞了棉花。
路小小怎么不知道危险?公安机关在这里抓捕一个犯罪嫌疑人要动用二十多人的警力,她就是一个弱女子。
“你为什么不叫上同事呢?”
“案件是我主办的,他们也累一天了,庭长忙到刚才才回家,我们还都没有吃饭。再说,也不知道能不能堵到那个被执行人?我想着这个时候,如果那个男的在家,人一定能堵得到他。所以我想试试。”
“让我怎么说你才好呢?工作是要有热情,可要有个度。”
“我就看不惯那个女人的那种行为,法律在她的眼里什么都不是!”
“那你是什么?”
“我…我跟他们的区别就是,如果我有什么意外,我是烈士,他们是罪犯。”
“小小,你怎么还这么幼稚?”
“你就不能说一些鼓励我的话吗?我也觉得我这样做有些疯狂,但是,我一定要这样做,要不我睡不着。我觉得我的职业是神圣的,可是我们的尊严一直都被狠狠的践踏着!我咽不下这口气!”
“对不起,小小,这个时候我不能陪你一起…”
“有你这话,我就很开心了,什么都不怕了。也许,我成不了你心中温柔贤淑的妻子,但是我一定要成为一个无愧于我选择的英雄!”
“小小,你这话,好像我就不是你选择的了?你的工作比我还重要?”
“你重要,是因为你是能陪我哭、陪我笑关心我冷暖的人。工作比你重要,是因为那是我活着价值的体现。感情不是人的全部,只有在社会里找到自己的价值,爱才更有意义。而且,我想成为你的骄傲。”
“我不要什么骄傲,只要你平平安安。”
“老公,对不起,刚才我的话可能让你伤心了,但我真的那样想的。也许我很自私吧。我在民庭看到了那么爱人的离散,每审一个离婚案件,我的心都会不同程度的震荡一下。不是不相信爱,只是人心随世变术太快。我不能到最后,没有属于我自己的路。人没有了价值,不过是一副臭皮囊。”
“好了,你不要说了,我懂你,也不怪你。反正,我认定了你。”
“老公,其实,我心里也没有多少的把握…老公,如果你我阴阳相隔的话,你会想我吗?你会流泪吗?如果真那样的话,你一定要找个温柔,踏踏实实过日子的好女人。咱们结婚的这一年,真的让你受了很多委屈…对不起。还有,如果你跟别的女人结了婚,也还请你照顾我的爸爸妈妈…他们一定很伤心的…”路小小不知道自己一下子怎么会这么悲壮。
不过,路小小有一个特点,要做一件没把握,风险很大的事的时候,她总会先做最坏的打算,对于这个结果,如果她承受的起,她就义无返顾。这次,她也如此,所谓的“士可杀不可辱”。女人那蔑视的眼神一直都在路小小眼着晃悠。今晚不来这一趟,法律的神圣真的就落在地上再也拾不起来了。
人活着,总有让血液沸腾的东西,往大了说就是“勇士不忘丧其元”。这也许是一种英雄情节的冲动,但,这就是作为一个法官应该抛洒青春热血的冲动。
“是呀,我一直对你都很不满意,我一直都忍着没有说。你做的饭很难吃,没有一顿合我口味,还逼着我吃;你打扫房间的时候总是偷懒,还从不承认。其它的我就不说了,就说这两个方面。我要罚你按我的要求给我做一顿饭,按我的卫生标准把屋子打扫一遍,在你还没有做到的时候,就别想离开我…”
“老公!”
“小小,你会平安的。我会保佑你,爸爸妈妈会保佑你,还有你的天平也会保佑你的。”
守护正义的人,平安也会如影随形。
“世上有朵美丽的花,那是青春吐芳华…世上有种英雄的花,那是青春放光华…顶天立地映彩霞…一路芬芳满山崖…”车里响起的歌声,重新燃起了路小小胸中的那团火。
五
派出所。
“进来。”得到允许,路小小推开了指导员办公室的门。
“指导员,你好。”
“是你呀,什么事?”
“还是为那个执行案。那女人的拘留期就要到了,可是案件还没有什么展。我想再到他们家一趟,说不定就能堵到赵大生。现在需要你的协助。在示呀。”要求给我做一顿饭,按我们部队说了,就说这两个方面。我得”
“可以。你带了几个人?”
“带了我自己一个人。”
一直都低头忙碌的指导员,放下了手里的笔,打量着眼前这个在他看来还处于青春期的小姑娘。
看来看去,指导员没发现路小小没什么特别之处,但是心还是被眼前的路小小重重的撞击了一下。
“好!我马上给你安排一个在这里人头很熟的干警,再让他叫上村支书,这样应该很安全。”
路小小接过指导员递的茶,抿了一口,甜丝丝的
十分钟后,一个帅气的年轻警官,面带微笑站在了路小小面前。
相互介绍后,路小小和年轻警官一起去赵大生家
“你上班几年了?”路小小问。
“三年了。”
“那你得问我叫姐姐,我比你大的多。”
警官笑了笑没说话。
“你在这里多久了?”
“三年。”
“那就是说你上班就在这里呀?。”
“是的。”
“为什么不回机关?”
“我也想回呀。在这离市区虽然四十多分钟的路程,可还是在乡里,到现在女朋友也没有找到…机关也不是那么好回的…”
路小小突然想起了自己单位那些在乡下法庭的同志们,有些老法官在那里一待就是一辈子,年轻的至少也要待两年之久。可是到目前,也没有听说谁找领导说苦,要求回机关
路小小也问过几个法庭的同志,众口一词的答案是:“在哪儿都是工作,在哪儿都得好好干,所以都是一个样。”用“海纳百川,无欲则刚”来形容这些同志的胸怀,路小小想应该是不过分的
村支书,早就侯在了赵大生家里。
门是虚掩着的。
“有没有人呀?”警官叫门。
没人吱声,警官推门进了院。
有电视的声音。
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裸着上身,怀抱着一个三、四岁大的小女孩子,在那个随时都会散架的长沙发上,投入的看电视。
面对突然出现的三个人,老男人有些猝不及防。当他和路小小的目光相撞的时候,他似乎预示到了什么,“你们先坐。”他放下怀里的孩子,进了里间。
路小小环视了一下这个家。
家道壁立,囊无一文。小孩子瞪着清澈的大眼睛望着路小小,路小小看着脏兮兮孩子手时拿着的那半块已经发黑的馍,心猛然一阵酸楚。
电视,正是那台查封的。
老男人穿了上衣出来,又抱起了孩子。
路小小一时还不敢肯定老男人的身份,她看了村支书一眼,村支书心领神会的点了一下头。
“赵大生。”为了确认,路小小又叫了这个名字。
老男人看了一下路小小,“是我。”
人,堵到了。
路小小让警官周旋,她出来给张庭长做汇报。张庭长给路小小的工作做了布署,并说,他现在就召集同志来增援。
喜悦在路小小的心里好一番的狂轰乱炸。她克制着,让脸上的表情平淡。
路小小亮明了身份。
“小偷又把电视机给你们送回来了?八成是听说你妻子被我们拘了,动了恻隐之心…你就不像是一个男人!你人在家自在,让你的妻子在里面替你受罪,你心里踏实吗?十天了,你妻子一顿饱饭都没有吃过。你就不心疼她?…她这样做是违法的,你为了你自己牺牲你妻子,我觉得她就不值得…”路小小的话让赵大生有所触动。
按庭长的指示,经过反复做工作,赵大生同意跟路小小到派出所,理由是,需要进一步了解案情,但是卷宗落到派出所了,所以要到那里问笔录。
赵大生抱着小女孩子上了车。孩子是他大儿子的,夫妻俩个都在外打工,把孩子撇在家里,让赵大生夫妇带。小儿子这会还没有回来。
“孩子睡着了,别让孩子着凉了。这个给她盖上。”路小小脱了罩在T恤外面用来作色彩搭配的红格格短袖,递给了赵大生。
赵大生满眼的感激。
路小小正埋头写笔录,一阵饭香飘入鼻子。
那个年轻的警官端了一碗热腾腾的炒鸡蛋:“饿一天了,姐,吃吧。”警官笑了笑出去了。
路小小恍然大悟,路上,她发牢骚时,有说过,一天了还没来及吃一口饭。无心的话,警官却记在了心上。
“赵大生,我跟你素不相识,更没有什么恩怨,这是我们的要工作,请你理解…”路小小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见赵大生说:“娃儿,你先吃饭吧。有啥吃了再说。”此时,张庭长也到了,路小小放下笔,迎了出去。
“这丫头很敬业呀,我们都被她感动了,好同志呀。”指导员对和张庭长同行的汪副等人称赞到。
“你先吃饭。”张庭长也下了命令。路小小进来,刚拿起筷子,张庭长把一杯茶放在了路小小面前。
不知道是不是被哈气熏的,路小小的眼模糊了…
外面赵大生的小儿子在滋事。
“吃了咱们走吧,你们不是拘留我吗?我配合。”没想到赵大生会这样说。
车,仍旧在路小小来时的路上行驶,不同的是,这个回程路她不再孤独…
“张庭长,接下来怎么办?”路小小问。
张庭长燃了一根烟,过了几分钟后对路小小说:“你把汪庭长叫过来。”
路小小叫过了汪庭长,顺便留在汪庭长的办公室看守赵大生。
看着脏兮兮的孩子,路小小问赵大生:“咋不给孩子洗澡呢?”
“农村的,哪有那么讲究?”
“家里没有其他人了吗?”
“就只有一个小儿子在家,老大两口俩都去广州打工了。”
路小小看着这个孩子,心里有些酸酸的,“今天你是回不了家了,要不一会儿我把你孙女领到我家住吧,顺便给好洗个澡。”
“谢谢!不用了。”赵大生颇为感激的说。
“小路,你过来一下。”汪庭叫。
“好!”可看了一下赵大生,路小小面露为难。
“没事,你放心去吧,我不会跑的。”
路小小犹豫了一下,去了张庭长的办公室。
“是不是要把他往拘留所里送?”路小小问。
“不拘留了。标的也就2000多元,到了拘留他还要再交钱,有这些钱还不如冲到欠款里,再说也拘留了一个,不能一家都拘留了吧。”张庭长抽了一口烟,接着说:“我跟汪庭长商量了一下,如果他没有意见就让他在办公室里待一会儿吧,还有三、四个小时,天就亮了。让他通知他的家人把钱凑齐,明天拿来,就把那个女的也提前解除拘留,让他们一起回家吧。”
张庭长的这个安排多少让路小小有些意外。
“考虑你是一个女同志,就让汪庭长和他在办公室待着吧。”张庭长又发了话。
“你回家休息吧,这里有我。”汪副庭长对路小小说。
路小小什么也没有说,此时,说什么都显得没必要。
次日清晨。
“这是给你们俩个人买的,吃吧。”路小小把早餐递给赵大生。孩子伸着手去拿包子。
赵大生感激的说:“不用了,谢谢!”孩子看到赵大生拒绝,哭了起来。
“孩子饿了!”路小小说完,拿了一个包子给孩子,孩子立即停止了哭闹。
“跟家里联系好了吗?”路小小问赵大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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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儿子一会就把钱送来。法官,我想问一下,我还清了,俺那女人能不能回家?”
“这个嘛,看一会儿你履行义务履行的怎么样?”
“我这会再打电话催他们。”
路小小看着慌忙打电话的赵大生,不知道说什么。事实上,她早就办好了提前解除拘留的手续,张庭长肯定的告诉路小小他们今天会把执行款拿来的,所以早就办了解除手续,过不了多久,那女人就会被带到法院了。
审判庭。
“这些天过的怎么样?”路小小问赵大生的女人。
那女人眼都不抬。
“一会儿我会给你一个意外。让你见一个你很久都没有见到的人!”路小小说。
女人看了一眼路小小。
路小小得意的说:“我跟你怎么说的?法律是有尊严的!”路小小看了一眼高挂的国徽,接着说:“你吸取教训吧,不要跟法律对抗!”
说完路小小离开审判庭,她抱着小女孩进了审判庭。
“奶!”小女孩从路小小怀里挣脱,朝女人跑过去,跟着赵大生也进来了。
女人一下嚎嚎大哭起来。
路小小问:“你认识到你的错误了没有?”
女人倔着不吱声。
但是路小小知道她羸了。“你写一份检查,我们就给你提前解除拘留。”
“你还不快写!”赵大生发了话。
女人看到赵大生如此,也不好说什么。写完之后,路小小宣读了提前拘留决定,“回家吧,好好吃顿饭。”
女人抱着孩子,走到审判庭门口,又回头看了路小小一眼,这眼里含着的东西太多,但是,女人冲路小小笑了。
路小小凝望着国徽,会心的笑了。
心里真正的装着人民,心与心的距离就不再遥远。感动别人的同时,也是在洗涤着自己的心灵。
小叔书
六
执行局。
“胡哥,你的电话,我把电话给你接过去了。”
胡明拿起电话。
“胡明我是宁陈忠。”
“宁院长。”
“胡明,你昨天是不是拘留了一个市医院的护士?
“是。”
“刚才市政府办一位领导打了电话…如果没什么大事的话,就提前解除拘留吧。”
“这事,恐怕要跟主管韩院说吧?”
“我已经跟老韩说了,他也是这意思。主要是怕你思想上有包袱。事,我都清楚,当时她抓破你的手和脸,破口大骂你,的确太过分,你也受了不少的委屈…可领导的面子也不能不给呀…”主管立案的副院长宁陈忠往下又说了些什么,胡明不知道,因为,他没有心听。
这不过就是委婉的通知,轻轻的安抚一下罢了。
放下电话,胡明燃了根烟。
干执行快二十年了,委屈受过,打挨过,可是今天,他怎么都有些咽不下这口气。护士飞扬跋扈的样子刻在了胡明的脑子里。其实,胡明心里也明镜一样,人迟早得提前解释拘留,拘留的时候,那护士就说,她常给领导们服务,拘了就得放。只是一切都太快,他手上被护士抓伤的口子还在渗血,还在疼。
胡明一根接一根的抽着烟。
他又看了看办公桌上,为另一个案件,正在向有关机关写的书面材料。被申请人在和执行法官发生冲突时,他的六十岁的老父亲不知道被谁推倒,他一口咬定是胡明。这老人年纪大了,毛病本身也就多,住到医院就不出院,不仅要求胡明支付医疗而且如果胡明隔三天不来,他就借“作风整顿”时机,四处反映,胡明简直成了“祥林嫂”,可不“交代问题”又不行。
他拉开抽屉,拿了一份“提前解除拘留决定”,飞速填写完后,他盯着这张纸发呆。过了二分钟,胡明一把抓起这份决定,把它撕了个粉碎。
他的手机响了。
“爸爸,你这会有空吗?你说过今天陪我一起吃肯德基的。”电话是胡明读高二的女儿胡童打的。
“好的,爸爸去接你。”也到下班时间了,今天胡明的心情也不怎么好,想早些离开这个地方,透透气。
推出摩托车,胡明朝女儿学校的方向驶去。
想到女儿,胡明觉得所有的委屈都不值得一提。从孩子到一个孩子的父亲,这是一种成就,孩子优秀的话,那这种成就感觉就像心里放了块糖,想起来就甜。
肯德基。
“爸爸,你心情好像不太好呀。”胡童边吃边问胡明。
“没有,爸爸只是很累。”
“对不起呀爸爸,本来应该让你在家休息的。”
“乖女儿,是爸爸对不起才是。这段时间工作任务特别的繁重,你都说五次了,今天爸爸才陪着你。”
胡童眨着清澈如水的眼睛,粉嫩的脸上挂着知足的笑。
“爸爸,你也一起吃吧。”
“爸爸吃不习惯。”
“不嘛,我就要你陪我吃。”说着胡童把汉堡硬塞进胡明的嘴里,结果,胡明搞了一脸的奶油,胡童“咯咯”的笑了起来。
这个世上,有什么比孩子开心爽朗的笑声音更能让父母欣慰的呢?
胡明的手机响了。
“什么事?”
“晚上,我不回家吃饭了,你自己吃吧。等童童回家,你如果有时间的话,就辅导一下她的功课。没时间,那还让她去隔壁谢教授家。”
“知道了。”胡明挂了电话,这会如果可以让抽根烟才好。
“是妈妈吗?”
胡明点了点头。
“妈妈是不是又不回家吃饭了?”胡童小心翼翼的问,又看了一眼胡明。
“你妈她有事,公司忙。”胡明的眼空空的,好像隐隐的有一丝言不清的愁。
“爸爸,你到外面抽根烟吧,但是只许抽一根啊。”
胡童的话让胡明倍感觉惆怅,他要他的女儿是世上最幸福的,为此,他什么都愿意背,愿意扛。可是孩子成大了,已经感觉到爸爸和妈妈之间出现问题了,胡明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做才好,也许这会的离开是最好的,他也不想让女儿看到他的忧愁。
傍晚的街华灯初上。
胡明在广场找了地方,坐下,燃了根烟。
这是一条熟悉的陌生街。坐下来,胡明才感觉到很久都没停下脚步,在这里驻足了。时间被忙不完的案件占了,家里的笑声也被忙碌的工作冲淡了。胡明一直都没有觉得累,可是今天晚上,他却感觉身体疲惫了,心也倦了。
胡明的手机响了。
“胡大哥,你在哪儿?我妈进抢救室了。我一个人,有些害怕。”电话里是夏雪急促的声音。
“夏雪,你别急,我这就去。”胡明去找胡童。
“童童,爸爸不能陪你了,你照顾好自己,吃完就赶快上课去啊。”
“知道了。你放心吧。”
七
医院。
“胡大哥,我妈突然没了心跳。”夏雪流着眼泪朝胡明跑过去。
靠在胡明坚实的肩膀,夏雪的心踏实了很多。
一年前,胡明办理了夏雪的妈妈医疗事故人身损害赔偿一案的执行。也就是从那时起,这个比胡明小十二岁的记者夏雪就不明不白的爱上了胡明。夏雪认为,胡明是一个好法官、一个好男人,这样的人像清爽的风,入心踏实。
胡明的智力也一点问题都没有。空降的“艳福”把胡明砸了个趔趄,但一个法官的道德约束,一个为人夫为人父的责任,让胡明很快又站稳了。
得不到会让人更加的牵肠挂肚。
夏雪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她也只是在恰当的时候,表达一下暧昧但又不过分的情感。
人非草木,谁不渴望被爱?在这个感情张扬迷离惝恍的时代,不越原则性底线,走私那么一点感情,应该是可以原谅的。
夏雪更清楚她不是胡明三千瓢只饮一瓢的那瓢水,曾经沧海的是他现在的妻子童桐。
童桐,单听名字这就知道一定是一个很漂亮的女人,事实也的确如此。
胡明追童桐也没有费太大的力气。当时胡明还在部队,一米七八的个头,标准的国字脸上,一双大睛不仅仅炯炯有神而且闪着逼人的锐气。比胡明小六岁的童桐那时正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胡明当时是连长,负责她们单位的军训,所谓的郎才女貌合相仿,月老就成全了这一段美好的姻缘。
如果有人说爱情是永恒的,多半人都认为这个人一定是个情痴。事实上,对一个靠工资养家的公务员,浪漫无法畅游在柴、米、油、盐、酱、醋中,最终会沉底。
童桐曾经说过,不管胡明的明天是什么,她都会陪着他一直的走。可是当身边的那些女人都穿起了名牌,两轮换四轮的时候,她繁华挂眼,心猿意马了。起初听到胡明感叹某法官“触电身亡”,童桐会动情的说:“大胡,我只要你平平安安,做一个让我骄傲的好法官,我们一起努力,用我们自己的双手改变我们的生活。”于是,下岗的童桐又找了份工作。童桐的理解是胡明获得各种荣耀的另一股动力,可是这些努力改变现实的人多数都被现实同化了。童桐从开始的闹小情绪,渐渐演变成了直截了当的质疑:“怎么就嫁给了一个不开窍的穷法官呢?家属院的某某,同样是法官,老婆还下岗,为什么人家就能给老婆买车?”胡明也一直因为自己给不了童桐那么物质享受而心感愧疚,可是童桐刻薄的语言重重伤了胡明作为一个男人的自尊,也让他心里的神圣感多少蒙羞。
法官,这是一个让人充满着崇敬之意的职业。不管怎么样,平日人们还都是仰视这个群体里的每一个人。清白是法官这个职业取得社会认可的基石,可是有些人就是要去触这个高压线,出卖自己的“司法良心”去换得奢侈糜烂的生活,而给这种生活推涛作浪的多半都是女人。难道物质的享乐比爱人的自由和清白更重要吗?女人呀女人,让人欢喜让人忧的冤家。
胡明把对童桐的这种变化所生之气闷在了心里,因为他爱这个在他心里到现在仍是青女素娥的童桐,他爱天使般的女儿,他爱这个家。结婚一十七年,岁月的沧桑更加重了他对家的依恋,他像一座山,挡着苦涩,让他最爱的两个女人快乐的生活。童桐想过的比别人好,这个要求本也不过分,只是自己选择了这个必须清如水,明如镜,清雅绝尘的职业。胡明可以穷的一无所有,但是一定不能让心穷了。
胡明一直期盼,童桐能做回到以前的那个童桐,尽管他知道他们的距离已经越来越远。
夏雪的出现,不知道称为胡明的一劫确切还是将他说成胡明中年的青春之光更合适。不管怎么样,夏雪就这样毛手毛脚的撞开了胡明的门。
胡明也玩笑的问夏雪看上他哪儿了?在他看,他身上没有什么可图的东西。夏雪笑而不语。也许面对那些不平的事,“他娘的”从一个法官嘴里说出来,让夏雪感觉到了胡明的真实。好像也就是这么一个简单的匪夷所思的理由。然而,感情的火花也就是在一瞬间擦着的。
水中月,镜中花,这种幸福也是撩人的。何况这个夏雪像是一杯加了糖的浓茶,淡淡的品起来,口味独特,也不伤身。这纸不捅破,胡明还是不拒绝他们做朋友的,但只能是朋友。
夏雪想跟胡明更深的发展,试了两次失败后,她知道,要留在胡明的身边,最好是远远的看着他,默默的爱,至到有一天她自己放弃。
童桐当然对这些是一无所知的,夏雪不会在不合适的时刻做不合适的事。
“别担心,阿姨会没事的。”胡明擦去了夏雪的眼泪。这时,夏雪意识到她也许不应该靠在胡明的肩上,“真不好意思。”事实上,她恨不得就那样伏在胡明肩上,一辈子都不离开。
胡明笑了笑,沉默不语。
夏雪的妈妈只是暂时性的休克。
“别太辛苦。照顾好阿姨,顺便也照顾好自己。我要回家了。”
夏雪恋恋不舍的用眼把胡明送走。
八
“晚上去哪儿了?”胡明给刚回家的童桐倒了杯水,递给她。
“想听实话,还是真实的谎话?”童桐接过水杯,淡淡的说。
胡明沉默不语。燃了一支烟。
“要抽到外面抽!”这口气像逐客令。
胡明灭了烟。
熄了灯,两个人相背而卧,都没有睡着。
夜静的能听到两人的心跳,只是这心率不像以往那样一致,各跳动着各自的。
到底是什么在作怪,把以往的那份爱一点点遮掩?
胡明的电话响了。
“阿浩,什么事?”
“胡哥,局里通知,12:00在办公楼前集合,集中行动。”胡明挂了电话,打开灯迅速穿衣。
童桐对胡明的这种没有白天没有黑夜的工作已经习惯了,她没有任何的意外。
胡明想跟童桐说些什么,但是她却又转过了身子,给胡明一个背。
胡明到女儿房间,在酣然入睡的女儿额头吻了一下。
“爸爸,平安回家。”在胡明蹑手蹑脚走到房间门口时他听到了女儿夹着睡意的声音。
爸爸的气味,做女儿的老远都闻的到。
胡明笑了笑,冲女儿敬了个礼,女儿也调皮的回了一个。
出了家门,繁星满天。
胡明收了一条信息。
“平安回家。”
是童桐。毕竟十七年的夫妻了,还有什么情能比这更浓更深更让人踏实的呢?
夜,还是一如往昔那般的美。
法院办公楼前。
长安之星、桑塔纳、金杯面包,车停了两排。
警灯把整个院子照的亮如白昼。
此次行动由肖院长和主管执行的韩副院长亲自代队。
肖院长:“同志们,我知道你们一直以来都很辛苦。可现在形势逼人,我们要改变一下工作方法,集中的解决一些老案件。天理、国法、人情。执行难这其中一难就难在一个人情上。但是,从另一个方面,我们也可以利用这个人情,让他变成我们工作的辅助,甚至是主要力量。我们要把我们的辛苦变的有效,我们要多用用脑子。今晚,我们就从这些关系户开始,把大执行推向一个新的开始。我们要给老百姓顶起一片天,同时,也为我们自己立一座丰碑!同志们,你们放手干,一切有我肖万川。当然,该遵守的工作纪律还是要遵守的。你们也要确保自身的安全。听我口令,全体立正,出发!”
车一辆辆的驶出法院。
为了夜的宁静,只闪了警灯。这些法官就像这一盏盏警灯,闪着的是法律的威严,亮着的是执法为民的忠诚。
九
执行局。
“老胡,你的材料写好没有?”姚局走了进来。
“快了。”胡明没抬头。
“一会儿去政法委给王书记汇报一下。老胡,你是老同志了,认识问题要深刻,处理问题,应该做的更恰当。”撂了一句话,姚局接了电话就出了胡明的办公室。
胡明燃了一根烟。
“上班到现在有记得喝开水吗?烟你要少抽,熬夜,抽烟,身体垮的很快的。”这是夏雪发的信息。
胡明下意识的灭掉了手里的半支烟。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只觉得应该灭掉,又起身倒了杯水,接着看信息。
“我这会下去采访。得知你要支援西部建设,我为你开心。你是一个优秀的人,这也是可以理解的。走的时间定了,去的地点定了,记得告我一声。”
去西部是胡明自己要求的。他和童桐的冷战多少会影响到女儿,高三是女儿的人生的一个转折点,他不能因为他们夫妻影响女儿,再说到了西部补贴会多,工资相对也就多了。至于他和童桐,他们之间需要更多的时间。反正就一年,也不长。
“好。”胡明回了一个字。
喝了口水,胡明的心里有种甜丝丝的感觉。
一个月后。
童桐带胡童一起去姥姥家,说是要住一些日子,姥姥身体不太好。
下周一就要去新僵喀了,同志们设宴给胡明送行。
胡明喝多了,胃有些难受。突然他记起来,上次夏雪跟着他们一起报道新闻,之后,一起吃饭,他也喝多了,但是那会他不想回家,酒醉鞭名马的勇气他开了口,说想和夏雪待一会儿。夏雪带他到了自己的家。妈妈在住院,小姨在照顾,家里就他们俩个人。
夏雪给他倒了杯水,他喝了一小口,夏雪从包里掏出她趁吃饭的空当买的胃康灵胶囊,抠出四片放在胡明手里:“把这个吃了。”
胡明愣了一下,问都没问,看也没看,头一仰,把药吃了。靠在沙发上,闭起了眼睛。对胡明,这个地方,不知道应该怎么定义,但是他的心里知道这个地方的情很纯,像雪一样。
“为什么不问问我给你吃的什么药?”
“有必要吗?”
胡明的回答让夏雪有些感动,她就在一边静静的看着胡明,眼有些湿。
他们之间也就这一次独处。
回忆之后,胡明拿起了手机:“晚上早点休息,不要拼命的写稿!保重身体,我下周一就走了。去新疆喀什。”
此时的夏雪正在反复的听着萧亚轩的《类似爱情》。
胡明刚说要去西部的时候,夏雪很开心,可再想起来的时候,她有些难受,至到最后感觉心被掏的空空的。特别今天,夏雪失魂落魄的,感觉会丢失什么。
但是夏雪知道,谁也留不住胡明的脚步,而且,她也没有资格挽留。
看到胡明的信息,夏雪脑子空空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一直在听一首歌,歌词发给你:‘我站在屋顶黄昏的光影,我听见爱情光临的声音,微妙的反应想起你,这默契感觉像是一个谜。心里有点急,也有点生气,你不要放弃行不行?我在过马路你人在哪里,这条路希望跟你走下去。最近我和你都有一样的心情,那是一种类似爱情的东西。在同一天发现爱在接近,那是爱并不是也许,可不要忘记,你要相信你自己,给我一些类似爱情的回应,这个世界很无情,谢谢你,说一声爱你,我很想听…爱来了这种滋味很美,这条路应该如何走下去?’胡哥,也许你说的对,离开对你是一种解脱,但是你的呼吸会留在我心里,就像触着你的心跳,尽管我从来没能去亲手触摸。熬了这几天加班,我休会到了你的辛苦,所以我更加的不想因为我的存在给你任何的负担!你走了,也许真的是件好事。爱会让人沉默,也会让人更明白爱的什么?其实爱就是爱,就知道心在为一个人跳!你可以永远不接受,但我会永远的等待!不是因为寂寞才想你只是因为想你才寂寞!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我就捧着心等,不为什么就为我的心不再枯竭。其实我一直都知道不能爱你,但我还这样选择,背负所有都无怨无悔!我不要你任何的承诺,因为我懂你不能,我也不能要求你这样,我只想能远远的看着你也好!”
夏雪的泪随着这长长的信息,一滴一滴的往下落,落在地板上能听到“啪哒啪哒”的声音,这起听来又像是心碎的声音。
“有一天,天爱上了海,可是空气阻隔了他们,他们无法相爱,天哭了,泪水落在了海里,即使不能相爱,天也要把灵魂托给海,从此海比天蓝…我知道我没有天那么美丽,但是我可以像它一样永恒!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眼睛会哭只觉得心有点疼!我不后悔认识你,因为你我懂了爱,原来我从来都没有真正的爱过。我把你写在眼睛里,埋在心里。如果一年后,你还会记得我,我会第一时间出现在你面前,不管有多远!有些事往下会伤害很多人,思念虽然和痛苦搅在一起吞噬心,可只要有爱就会祈祷让被人的人更幸福。”
发出这个信息,夏雪的泪倾盆而出。
这两个信息也让胡明的眼里含着一股热热的液体。“真的很抱歉,夏雪,我是一名法官,我不能做任何违背公序良俗的事。谢谢你善良的好姑娘。”胡明在心里说完,闭上眼,泪从眼角流下。
他决定再也不要去打扰夏雪。
十
离去新疆还有三天的时间。
胡明最后一次参加集中大执行。如果时间就在此停止,那该多好。
拆除违法建筑的执行现场。
二十多户“钉子户”六十多人,手拿棍棒、铁器和执行人员对峙。反复的做工作,都没有起效,进入强制执行。
铲车发动的一瞬间,红了眼的群众挥着手里的“武器”朝铲车驾驶室的司机冲过来,应声而倒的是负责保护司机的胡明,喷出的血吓傻了所有的人,跟着做报道的夏雪手里的话筒从手里滑落在地,她撕心裂肺的叫着:“胡法官!”群众被她这一叫回过了神,接着又开始砸车。
“啪”得到命令的法警朝天放了一支烟雾弹。冲突被平息了,带头滋事妨碍执行的被申请执行人被带走,城市上空回久久荡着警车愤怒的控诉声…
同志们叫着胡明的名字冲到铲车驾驶室,胡明的身体下面护着的是惊魂未定的司机,司机的衣服被染的血红一片…
医院抢救室的手术紧张的进行,走廊上站满了一身灰土的同志们,还有那个流不出泪来的夏雪。
童桐在同志们的挽扶下踉踉跄跄站在了楼梯口,同志们擦去挂着的泪,给童桐让开了一条路,童桐推开了挽扶她的手,拖着沉重的腿,艰难的一步一挪,走了这么久,今天的路最长,最难走…
胡明的命保住了,可是他永远不能睁眼看这个世界,不能开口说话,不会生气,不会流泪了,他可以好好的歇歇了。童桐从家拿了胡明一直都舍不得穿的刚发的制服,给胡明换上。
医院安排了最好的房间。
法院大会议室。
肖万川院长,哽咽了许久,泣不成声的只说了一句:“我替胡明谢谢大家。”说着肖院长冲着主席台下的全体同志深深的鞠了一躬。
肖院长先捐出了一个月的工资…汪副听说要给胡明捐款,第一次跟媳妇开了战要来了半个月工资而且把陪了他大半辈子的小金库没有一丝犹豫的抄了个底朝天。
这次义捐,院里不让挂任何的宣传横幅,也不允许作任何的报道,用肖万川院长的话说,法院是一个大家庭,我们有义务为每一个家庭成员伸出一双手。
那个四处告状的被申请执行人父亲听说后,不但撤回了所有的材料,而且到胡明的病房,老泪纵横的给胡明鞠躬:“胡法官,应该让我这个老家伙替你!我对不起你呀…”原来,这个老人的孩子一直不孝,那天发生冲突后,老人住院期间,胡明常去照顾他,老人想:如果这是自己的孩子多好。他老了怕没人养就想了这么恶毒阴损的招。这些胡明后来都知道了,但是,他一直都没有说,还是一份一份的写着相关部门要的材料。
人的良知为什么总是觉醒的那么晚呢?
童桐应该恨站在眼着的老头,但是此时她的眼里除了胡明,谁也没有,“大胡,你能听见吗?不管你怎么样,这条路我陪你走下去…我跟童童说你已经去新疆了。等她高考完就带看她去看你。孩子什么也没说,但是我看到她眼里的泪了…大胡,明年等童童高考完,咱们一起回家,你一定要答应我,不许骗我…”
练歌房。
夏雪一个人呆呆的坐着,她的心跟着旋律一起唱着:
“我站在屋顶黄昏的光影,我听见爱情光临的声音,微妙的反应想起你,这默契感觉像是一个谜。心里有点急,也有点生气,你不要放弃行不行?我在过马路你人在哪里,这条路希望跟你走下去…这个世界很无情,谢谢你,说一声爱你,我很想听…”
十一
院党组会议室。
烟雾缭绕。
会议主题:树大执行期间的典型
“路小小的精神是可佳,但是,她一个人办案,不符合纪律规定。她现在是安然无恙,这万一出个意外,这个责任谁来担?谁又负担的起?”
“我觉得,路小小确实有些莽撞,可是我们也要看到社会效果。案执结后,双方都特别的满意,而且这种工作精神在社会上也起到了正面的作用,树立了良好的形象。”
……
“各位党组成员,胡明背着那么重的包袱依然坚守着他的工作岗位,他用对人民的那片深情厚义,对事业的忠诚和热爱,书写着一个人民的好法官无人能及的胸襟!这些年,我们的工作卓有成效,这些成绩是靠在座的打拚出来的吗?我想应该属于那些一头扎在工作一线一自缚党组成员,胡明背着那么重的包袱依然坚守着他的工作的满意,机上的同志们吧?要说是我这个院长不称职,在同志们受到委屈的时候,我还没来得及为他们说句公道话的的时候,胡明,这样的好法官就倒下了。官字下面两个口,一个我们要为百姓说话,另一个,我们也要为我们的同志说话。如果我们整天只把我们自己的得失放在第一位,不真正的关心同志,爱护同志,同志们的心伤了,一个集体也就算完了!我们为什么还要去挫伤激情满怀的年轻一代法官的积极性呢?…我相信我们的同志,他们不但有勇而且也有谋…如果真的有‘万一’,我,肖万川,一个人担起所有的责任…”
会议室一片沉静。
路小小永远不会知道党组会议室里发生过什么,她还是那样忙的不亦乐乎。
胡童在全力以赴的备战高考,她要做一个和爸爸一样的法官,因为她是法官的后代,她要沿着爸爸的路一步一步的走下去。
在中国法治建设的这条路上,多少法官用他们的赤诚,披荆斩棘,抛洒了一生的热血。因为爱,所以无悔。路只要走过就会有痕迹,这些脚印让这条路越来越坚实…